识者或以为广君之印多出于魏晋。但我以为,追根寻源,他仍然胎息于汉人。广君早年刻印下功夫极深,据说少年时临摹汉印可以瞒过行家法眼。而这种“童子功”不可能不在他以后的创作中有强烈表现,哪怕他的风格追求已然更为丰富和日臻成熟,但早年之浸染与熏陶怕是已经深入肌髓而永难磨灭了。
广君曾编辑过《古印精粹》一书。就印人而言,对大量古代印谱、各类范式的古代印章,以及各时期、各流派的篆法、字法特点的整理和研究阅历,必然大大扩充、提升他的眼界和识力。他刻印的“古不乖时”和“今不同弊”,绝非无源之水、耍点小聪明即可成就的。
广君之印风,当然以魏晋之放任率真、从容自然为主要面目,如此中“曹宝泉”、“王澄私印”、“山阳顾工”、“王国强”诸印,不作精细雕琢打磨,情绪饱满酣畅,极大气。汉代陶印中有“宫己”(汉武帝时期)一印,结构宽博,篆书体式却多蕴隶意,极朴厚,我以为与广君上述诸印有异趣之妙。何震有“查允抡印”,堪称其烂铜印之代表,拿广君诸印相较,似也有所借鉴。何氏原印中较为突出白文,将朱地最大限度挤压,反造成了白文线条的散漫无力。一般取满白、烂铜之法者,线条大都有此弊。但广君以上数印能避免此类习气,存汉铜印之刚硬质直而汰其光洁板正,引入魏晋印之率直质朴,生动自然,使丰满中有无限生机,苍茫中蕴含明快,可谓善于学古而不作优孟、更善于变古而出古者。
广君朱文印中之鸟虫篆亦自有独特表现,不作过多缠绕萦结,刻意繁饰。我以为这也是他直取秦汉鸟虫印的结果。看其“率真堂”、“子云”诸印,审字度势,婉通畅达,仍是汉印平直方正、简要拙朴,印面的气息丰厚、气象阔大。其对字法的运用可谓推敲再三,虽引入鸟虫夔鱼之象,却又不迷恋于其表面的装饰与工艺性,所得为刀法轻灵多变,而耐看的印面中,传递出的却是刊印者高华脱尘的艺术品位。
2003年12月于京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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