写生一道,始自北宋花卉翎毛,谓得自然之趣,重在写物之生意也。昔人云:“画人物是传神,画花鸟是写生,画山水是留影。”民初以还,西学东渐,艺界前贤倡扬山水写生,深得人心。所谓“欲变陈陈相因、奄奄无生气之临摹山水而欲为生气勃发、气韵生动之创造山水,非人人从事于实地写生不可”,所谓“画山水必须画真山水”,如此,吾人可足见一端。黄宾虹、高剑父、钱松喦、傅抱石、赵望云、李可染、陆俨少、黎雄才、关山月等辈,无论新派,抑或旧派,无不从写生中走来。然此写生,与古不同,已越传统写真之囿也。综观前辈写生之道,大致有二:其一现场实写,临景创作,如李可染、张仃等,关山月偶亦为之;其二对景仅目视心记,或勾、或画,或速写、或构图,以为创作之先,尤以傅抱石、赵望云等为最。此二途虽同曰写生,然不尽相同,所得之效亦不同矣。而今之画人,亦议谈写生,然其所指所归似与前辈又有迁变,因艺术自由而各各不同。
今夏,余北行京华,造访抟庐,广君老兄出示丁亥所作千佛山写生册,凡二十余叶,水墨淋漓,神气清爽,精彩万分。其中,数叶淡墨小品,妙趣横生,直令人心动。此乃临景实写,即兴创作,笔形、笔势、笔意皆随性疾走,甚有大涤子之丰采,观之亦觉倍爽也。
蜀中山水多块垒,林木茂郁,不宜传统皴法之表现,广君兄独出花鸟之法写之,故新意顿现,此乃其山水写生之心得矣。间谈及前贤写生之法,余曰抱石先生写生未能临场而作,往往仅对景构图收集素材而后独坐书斋精心而作。是故广君兄现场实写,揣摩、构思、经营,心手共运,而不失挥写之致,确为不易耳!且又能呈现景致之地貌特色,不违写生之道趣,更是独创之功使然,叹哉!叹哉!
昔日抱石先生入蜀始有变法,以面代线,疾风暴雨,激情万状,独步当代画坛!蜀中山水真宕涤心神,激发创造之力乎?今观广君兄此册,果然!果然!
余得近水楼台之便,研考抱石先生其人其艺数年,叹其为人豪迈潇洒之性但又有精致细腻之心,二端集于一身,高人也!其治印、作画、写字、为文、撰理,无所不能,无所不精,天才也!如今广君兄同出一辙,为人为艺相通相似,大家风范,赫赫在目,所谓古今同矣。余以抱石先生观之,广君兄必有大创造也!又观册后,李世南、邓嘉德、李晓军、王东声、梁培先等诸贤达题跋,洋洋洒洒,多有感慨,为之动容,而广君兄属题,无法推却,由邓嘉德先生蜀中山水之论引出,略发感想,不知谬焉?如有不妥,也请广君兄姑且谅之。
壬辰五月下浣 旅次京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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